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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ymond Depardon

雷蒙·德巴东

雷蒙·德巴东,1942年出生于法国索恩河畔维勒弗朗什,现居于克拉马尔。


雷蒙·德巴东,自拍肖像,1995年

雷蒙·德巴东是当今法国乃至世界范围内,最负盛名的摄影师和电影导演之一。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他从小接触摄影,并选择了父母所在的农场和农村环境作为他最初的拍摄对象,随后这个主题也深刻地影响了他日后的创作。

60年代,他成为达尔马(Dalmas)图片社的一名摄影记者。1966年,他与吉尔·卡隆(Gilles Caron)共同创立了伽马(Gamma)图片社,随后于1978年开始为玛格南图片社(Magnum)工作。

雷蒙·德巴东的新闻摄影作品,往往伴随着一些文字和注释,这种打破成规的做法,展示了对世界的独特看法。

我不知道照片究竟是记录还是虚构。我觉得自己在电影里可以把这两个东西分得很清楚。我喜欢在两者之间游弋,我拍过很多纪录片,也拍过一些虚构片。我喜欢在拍摄虚构作品时贴近记录性的东西。而我的纪录片有时很像虚构的,因为我会遵循一个角度,一个固定的方向,而不移动摄影机。

镜与窗”的概念是约翰·沙考斯基(John Szarkowski)在 20世纪 60年代发展起来的,其中有这样的观点:摄影师不是在拍摄自己,就是在拍摄别人。这个理论成为摄影的根基,因为它包含了整个取景的问题。我们在拍摄人物时,究竟是在拍摄自己还是与之相反,我们拍摄别人观察别人、充当窥视者,不过是扮演了“窗户”的角色? 我认为漫游者既非镜子也非窗口;在他身上,两者兼而有之。而或许恰恰是这一点,使它不同于旅行、新闻报道、访问、插图、图片故事(Picture Story),类似这一类的东西令摄影师很快就进入镜子或窗口的情境,而从来没有兼具两者的特点。

摄影这个东西比较复杂,完全是非理性的。而且没人能说清楚它。这很明显:有多少人懂得谈论摄影,谈论图像?除了技术的一面,它还有自由的、无意识或有意识的一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不是偶然的结果。所有这些照片并不都是碰巧拍出来的。

现实转瞬即逝,永远不能让我们放心。有时我会问自己,酒店房间的床头柜上并排摆放的那些胶卷意味着什么。那其实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几个瞬间现实对摄影师而言是一位伴侣。因为摄影师不得不面对现实:想象对拍摄而言是比较复杂的东西。我们可以完全用特技制造一幅照片,但除此之外,我们都要与现实为伍。我需要现实,因为我认为那是一种形式,它约束我与我对峙,令我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它让我偏离轨道,或许还会掳走我,稍微改变我作为个人可能有的、自己编造出来的先入之见。现实总是些许令人失望。所以曾经我愿意长久地谈论失望而现在我只是等着它的到来。这很艰难。我想这些漫游的照片需要一些时间,有点像我创作的所有图像,它们都需要一些时间。 我没发明过什么,我也没隐藏过什么,什么都没遮掩现实就在那儿。就是它,不由分说地出现。我感到失望,

因为有了肖像权这回事,人们意识到,在拍摄人物时,最好还是保持距离;不要过近地拍摄他人成为某种伦理的规范。我已经习惯于从人的背后、远处去拍摄他们,所以我没有碰上多少肖像权的问题。找到与拍摄主题的距离,这非常重要。我当时一直有这样的感觉,漫游的距离就是不要过近距离拍摄人物,人物仅仅只是出现在画面里。一旦靠近人物,那就像是在拍摄某个人,他正在骑车,正在劳动,正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步道上行走。那样得到的东西,类似一个明确的情节里面就包含太多的信息,而略微遮蔽了本来要追寻的东西。

身为摄影师,很长时间里我在旅行中都带着功利的想法,认为新闻摄影有它的种种责任。我不否认在这个过程中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后来我能走出这种摄影方式,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令我深受震动的事情。我一度只能拍摄非凡的事物,却惧怕拍摄路人,不敢走近他们,走近那些没有故事的人

摄影不是我的记忆。我不愿周游世界,去满足我们这些摄影师身上那种偏执的、近乎神经质的愿望,我们总想要定格、捕捉生命体的故事,执意在我们的作品里填满许多角色,填满地球上的栖居者,似乎我们有责任要让这个星球放心,众多的个体在它这里繁衍生息。 这种对空虚的恐惧来自哪里?我愿迎着光、迎着偶然性而行,竭尽自己的好奇心敞开心扉,破除自己固有的观念,驱散这种对世界的恐惧。

摄影是机械的事情。同时,摄影又是对现实的复制,复制的可信度有好有坏,因为那牵涉到是否上相、光线色彩、重影等许多因素。它不是事实真相本身,只是一种技术上的复制,一种完全机械的复制。我觉得自己更偏向风光而不是那种表达内心的摄影。风景在拷问我,就像词语一样。我觉得观察和自言自语是有趣的事情。

漫游强调的是不向任何人索取任何东西。漫游者不占据任何地方,他只是过客,既不占有,也不盗取。漫游中,有某种与背叛相反的东西,那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也不是一种旁观或参与的眼神;那完全是另外一种自光。我在一些困难的地方,拍了许多纪实电影,我有时会从旁观式的拍摄过度到参与式的拍摄。但我认为在漫游中我的目光是透明的。漫游者也是分享者,他来自别处,不会久留,也不试图在别人的地方繁衍生息。这样的人是反殖民者。这样的人想要分享,即使在自己的思想中,在自己的探寻路上,也是如此。

我不想成为见证者。我对这件事不那么感兴趣了我试图成为行动者,漫游中的行动者。我试图发出一个声音,试图解释在每个图像背后都存在一位摄影师,一个个体。

作品